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
我本自视聪明,恃才傲物惯了的,在你面前,我只是感到自己寒伧,象一头又大又笨的俗物,一堆贾宝玉所说的污泥。
在这世上,一般的女子我只会跟她们厮混,跟她们逢场作戏,而让我顶礼膜拜的却只有你。张爱玲,接纳我吧 ……
梦醒来,我身在忘川, 立在属于我的那块三生石旁,三生石上只有爱玲的名字,可是我看不到爱玲你在哪儿, 原是今生今世已惘然,山河岁月空惆怅, 而我 ,终将是要等着你的。
红楼梦》里黛玉与众姐妹正说笑儿,偏是宝玉留心,他使个眼色儿,黛玉便进去一回照照镜子,是鬓际松了。这就因为是自己人。
我只觉她的人亦像这衣箱里的华丽深藏。
竹子的好处是一个疏字,太阳照进竹林里,真个是疏疏斜阳疏疏竹,千竿万竿皆是人世的悠远。
沿溪钓鱼,山色桥影,桑竹人家,春风春日,皆在溪水里,人与溪水与鱼儿一样的鲜活。
她的走路脚步,做事情时的小动作,都那样端正认真,但是轻快敏捷,像早晨露水里山川草木的爽气。
古人定立春是春天初来到的日子,草还是黄的,却不知如何竟有了青意了。水色更难辨,可是水面风来,已是不同,这仿佛《红楼梦》里贾宝玉问林黛玉的话:“是几时接了梁鸿案?”也仿佛是我与一枝的事,是几时起的爱意?如此分明而难辨。
这时有人吹横笛,直吹得溪山月色与屋瓦变成笛声,而笛声亦即是溪山月色屋瓦,那嘹亮悠扬,把一切都打开了
在燕大我没有学到一点东西,却只是感受到了学问的朝气,不是学问的结果,而是学问之始。
《红楼梦》里荣国府宁国府这样人家,凤姐的女孩抱在奶妈怀里,玩的亦只是一只佛手。一般年轻母亲或是拔下一只簪给小孩且玩一回,或是由小孩弄母亲的手镯与耳环。佛手与耳环这些都是真物,小孩亦因此知道世上的一切都是真的,这是最初的格物致知。
可是我那种杀伐似的决心渐渐变了滑稽,分明觉得自己是在做戏,人生就是这样的赌气与撒娇,哪里就到得当真决裂了?我就回转。回转是虎头蛇尾,会被耻笑,我亦不以为意。
西洋没有以苦为味的,惟中国人苦是五味之一,最苦黄连,黄连清心火,苦瓜好吃,亦是取它这点苦味的清正。
虽说知天可以不懮,达性可以忘情,但我有时仍会心里解不开。因为懮患是这样的大,因为这里是要看你做人的修行。我如今做人,真可比净饭王的太子入雪山修行,中间有一时期,他曾失去了三十种相好,八十种庄严,叫人看了心疼,何况我还比他是个世俗之人,又焉得不有时而憔悴。
我母亲的规矩,大人在说话,小人只许听听,不可七嘴八舌,见了一样新奇东西,亦不可问这问那,凡百要放在肚里过一过。兴奋不过是动物本能的飞扬,好奇心亦不过是动物本能的反应,但知识的妙机是生于人的“思安安”。民间老法教小孩,是先要他晓得人世的庄严。
新朝的事,我没有能力与机会参加,且连想亦不想。我只是生在那风景里即已知足。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它是对的,它是好的,因为它就是这样的。
民国初年上海杭州的女子,穿窄袖旗袍,水蛇腰,襟边袖边镶玻璃水钻,修眉俊目,脸上擦粉像九秋霜,明亮里有着不安。及至五四时代,则改为短衫长裙,衫是天青色,裙是玄色,不大擦粉,出落得自自然然的了。那时的青年是,男子都会作诗,女子都会登山临水,他们不喜开会,不惹群众,而和朋友或爱人白日游冶,夜里说话到雾重月斜。他们轻易离家去国,无人可以责其负心,而去到希腊罗马或美国呢,希腊罗马美国亦像在贵客面前不可以诉说辛苦恩怨事,他们是到了哪里,哪里即呈吉祥,他们有这样的奢侈,连脂粉都怕污了颜色。
娘子是为此作法盗取了官库的银子,中国民间的气概,要打就打江山,要偷就偷官库。
我家饭桌上没有哪一样是父亲的私菜,小孩更不许吃独食,不许霸占好菜,不许独占座位。大起来有些才能的人最大的毛病就是霸气,世界不太平也是因为霸气,实在可思省。
水仙已乘鲤鱼去,一夜芙蕖红泪多。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古人箭中靶心的一刻,没在心里叫声“惭愧!”为什么呢?因为此时是“在众人里看见了自己”。
五月的杭州紫气红尘,浣纱路上千柳丝,汲水洗衣的女子走过,有晴天的湿润鲜明,旗下包车丁当,菜担柴担花担和露带泥。沪杭铁路城站的喧阗,如潮来潮去,亦如好花开出墙外,游蜂浪蝶并作春意闹。西湖的水色淡素,白堤上寂历禅院无人到,栅门掩着,里边石砌庭阶,桃花李花都开过了,那花呵,开时似欲语,谢时似有思,都付与了迟日疏钟。
又一次是一只珍禽,不知几时飞来停在我家西檐桑树上,它停了好一回,拖着长长的赤色尾羽,其时傍晚,天色阴灰,总觉得它鲜明真实.
如今我在日本,一日见东京大学的学生下课后走过铁路,想起他们也能造铁路,发明并运转现代社会的一切,实在可以骄傲,但转念一想,如今倒是这铁路及现代社会的一切在要求大学制造这样的人才,就令人气短。昔年我在燕大所知的现代人与科学不如此。
原来小孩亦不过像初阳里的新枝,或刚刚会得吃食及嬉逐的小猫小狗,凡幼小生物皆有的一种可爱,却是还要约于礼
三分人事七分天,因而尚有着七分天意,所以人事倒也急切不得穷绝。这个不得穷绝也是一种民间精神。
北京是古时蓟燕之地,天高野迥,一望黄土无际,风日星月无遮蔽。而我每在燕大到清华一段路上,骄阳柳阴下向路边摊头买新枣吃,所见男人多是大汉,妇女脸擦胭脂,红棉袄扎脚裤,骑驴而过,只觉凡百都安定着实。那平原虽远,那黄土虽单调,但都成了人世的壮阔。若在西伯利亚或乌克兰,即今是一样面积的地方与土壤,亦必定异致。中国地方不但北京,便是再荒凉些像大同或兰州,亦令人感觉是塞上日月汉人家。
雪窦禅师颂云:江国春风吹不起,鹧鸪啼在深花里。三级浪高鱼化龙,痴人犹戽夜塘水。前两句是说历史上充满消息。后两句是说你也不必寻佛,你且只管你自己。但是你若不当佛是师,而是冤家,则思慕佛即是于你自身之亲。有李商隐的两句诗煞是叫人心疼,曰:水仙已乘鲤鱼去,一夜芙蕖红泪多。佛去了也,惟有你在。而你在亦即是佛的意思在了,以后大事要靠你呢!你若是芙蕖,你就在红泪清露里盛开吧!
凡好东西皆是家常的。我五六岁时到溪滩里挖蟹,一路沿溪滩走去,忽回头望不见桥头人家,却来到了山边深潭,半边溪滩里晒不着太阳,松风吹水,我就心里害怕,寻原路回转,边走边哭叫,赤膊穿条青布裤,背脊晒得通红,赤了一双脚,手拿一只蒲柳口袋,里边有几只小蟹。望不见世上人家了,果然是可怕的。
秦始皇时人家说东南有天子气,刘邦就自以为是他,去芒砀山泽隐避起来。曹操则许负相他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他也听了很高兴。还有窦广国,穷得在山里烧炭,岸崩压死百余人,他独得脱,自卜数日当为侯,跟主家到长安,听说窦皇后新立,他就有胆量相信这一定是他从小相失的姊姊,那样的人,生在天下世界,就好比是在华丽深邃的堂前,叫一声处处有回声,知道自己一颦一笑在一代人的面前必被理睬尊重。那跌宕自喜恰如“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自以为好。那淘气亦像秋香的刁,并且像彩鸾像志真的糊涂,因为人生实在炫耀。
出鸡鸣寺,登梁武帝台城,又下去到陈后主的胭脂井,但江山游人皆是今天,想要怀古竟也不能。
诗经里有一篇《著》写女子打扮去游春,央请良人在房门口等等她,在楼下堂前再稍为等等她,一面尽问:“我戴这付白玉环子,配上鬓际的白玉花好吗?我戴这付翡翠的,来配绿玉花好吗?”清末以来的革命亦是这样的委决不下,而门外浩荡春光亦真的都在等他,因为吉日良辰要有他才有主,连达尔文的进化论亦只得且安静。
原是今生今世已惘然,
山河岁月空惆怅,
而我,终将是要等着你的。
胡村夜里檐头飞来一只纺织娘,呛啷啷叫得好响亮,就像整个庭食门内门外都成了茧镬边缫丝的纺车声,夹在汤汤的溪水里流去。
我在别的同学处第一次见着了布哈林的共产主义ABC及马克思恩格斯的共产党宣言,但我只翻得一翻,没有看下去,可比小时在湖村看见传道者颁发的小册子马克福音,马太福音,之类,那洋纸的印刷气味及插画耶稣与门徒的彩色光影……
古来忠臣每被奸臣害,善人多遭恶人欺,也要会不善良的好。旧小说里写打阵与打擂台,常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是这层道理偏是学为圣贤之徒不懂得。他们不懂得圣贤之学原是泼刺的。也不是说善对恶要强硬,而是善与恶皆在边际上,自然有锋芒。善是在恶的边际上,所以小人把善语变为浮辞,而君子则能用恶语亦变为善语。
人们只知中华料理的品样丰富多变化,冠于世界诸国,殊不知中国人家日常饭桌上对于一碗饭一杯水的感情阔达深厚,也非世界诸国所及。对于米饭与茶水,印度人的是一个“净”字,所谓妙喜食,与日本人的“贞亲”二字,都有一种人世的珍重。比起来,西洋人对于食就只是食欲。而惟独中国人对于米饭与茶水,不止干净与贞亲,却还有一种素朴的大气。西洋人的只是生存竞争的社会,虽然也有助人与互助,他们的生活规则单调得多。他们的看似简,其实只是陋,看似明快,其实是粗。
西洋人惟有冒险与偶然,中国的却是巧,杜牧诗:“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周瑜便是运气好,喜气重重的人是随时随地都能拾得巧宗儿的。曹操的诗,每说:“幸甚至哉,歌以言志。”人生自身原可以即是个庆幸,而打天下亦不过即景生情,邂逅相遇皆成为好。
中国人除了金色为尊,最喜欢的还是桃红。桃花极艳,但那颜色亦即是阳光,遍路的桃花只觉阴雨天亦如晴天,傍晚亦如晓日,故艳得清扬。日本人喜欢樱花,樱花像桃花,只是轻些淡些。故又印度的是金莲世界,中国的是桃花世界。莲花世界金色熠熠,无迹可求,桃花世界亦有这种好的糊涂。
中国人是能正故能奇,浅色複色皆是正色的变化,生旦净丑皆是正声的变化。
女人在理论上不及男人,男人在美感上不及女人,可是理论学问威力大,女人不免受委屈,亦即美感受了委屈。
我只觉世上但凡有一句话,一件事,是关于张爱玲的,便皆成为好”。
中国文明是有人世风景,还比形势更大。提心吊胆的讲把握形势,必有一次失手,而能生在一个大的风景里,则虽阻于形势,亦连环可解,且可形势自我而生。所以像曹操那样,虽兵败如山倒,亦随又会得无因由的好笑开心起来。那样的人真的宛如游龙,翩若惊鸿。
我亡命温州时,爱玲从上海取道金华丽水,千里迢迢来看我,两人同去街上走走,沿街有个纺织工场,就站在窗口看女工织布,那女工襟边佩一朵花,坐在机杼前,只见织的布如流水,好像她的人是被织出来的,真真的如花美眷,如水流年。
新近我愁浓如酒,不知要怎样才好,就索性不负责任,长日只去街上游荡,如为中学生时。随后忽然又彷佛想明白了,且连这一晌的自暴自弃亦觉得是好的。
“我几次和哥哥区域游玩寺庙,我爱求签,我哥哥总不爱求签,他说他今生所走的路只有这一条,托求签问神,神说不对,他也此外没有课拣择。”
以至于今,中国人对于西洋的东西可以如庄子游于濠上而知鱼之乐,而鱼则不能晓得庄子。
因为人是要自己亦是美人,陌上拾得旧花钿,才能知昨天有美人在此经过的。
中国是人与人寻常相见就有亲切的,而爱慕亦只生于这世俗的能调笑与平人的无猜忌里,是非常干净的男女相悦。
“桃之夭夭”与“之子于归”也可以说是没有关系。民谣有先是一声长长的“啊!”唱的很高很远,而什么字义也没有,光是个发声,有一个世界要开始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也等于发声的意思,只是已有语义了,可以说是发意。但发声与发意都不规定下文的内容,像风吹花开,这就是“兴”。它能不规定花的内容,不是比喻,亦非暗示,本文尚全然是未知,而只是个开始。与本文不相干的一个开始。那发声是兴在风,而发意则是兴在于风与花之际,但都不即是说到了花。中国的童谣与民歌里就多有像这样的发句。好文章都要如此。不但起句,便是写到中间亦随处有看似不相干的句子出来,文章就别有摇曳风姿。这通于做人的道理,亦通于一切做学问的道理。
中国人的社会是已升华而有了人世,道德与人世比西洋的真,更是繁简之理,也比印度的与日本的人士更广博细致。所以中国人处世做人,成败死生之机,悲喜得失之情,决绝与洒脱之意,从其表现于历史上的离乱与承平者来看,乃至单从其表现于文学上来看,皆非他国人的可比。然而如释迦所言:“一切有情,依食而住。”佛有三十二相,却是吃相第一。中国人的情知与悟,皆报本于餐桌上对于米饭茶水的珍重法。日本人亦叫小孩要捡食米粒。日本且有滴水禅师,珍重一滴之水。
是怎样浪费与折磨的处境,你但凡明白了就为有益。这明知故犯是谦卑,亦是豁达。人生在天地间本来可选择的原不多,譬如春夏秋冬就不由你嫌寒憎暑,只要春天或秋天。但是你课使四季都成为好。人的出生就是不由你选择的。我不要此生要何生?不生今世生何世?你要与大家共死同生。
数学上若得了答案,就此答案而言,即为已尽。但尚有更好的理论是每个答案都是未尽,因为好的理论都是机,每个答案都是机的波头一现。所以最一个伟大的答案毋宁是大疑,若要说答案,不知要怎样作一选择决定才好,这就是答案。
西洋的是浪漫,印度的是神通,中国的则是传奇,人超过了他自己。秋香不知是从何时起爱了唐伯虎,玉蜻蜓里的志贞亦如此,总以为自己不会的,后来想想又可笑,又无奈,然而是欢喜的。
财产制度的问题,中国是井田时已私有,而这私有乃是私情。如在一个大的风景里,觉得携手同行的人更有一种亲爱,对贴身穿戴的衣饰更有一种欢喜,虽然那人那衣饰亦是生在一个大的风景里。
“英雄美人并不想要自己做英雄美人的,他甚至要去迎合世俗,只是迎合不上。”
向来中国的社会,其政治与产业的秩序,是像中国书画与建筑的留有很多的空间,让个人可以容与,好比鱼戏莲叶间,这才是文明的人世,我们今日必要来重建,为了人们的尊严
“成毁之理惟中国人最悟的好。庄子曰:“天地之间果有成与毁乎?果无成与毁乎?有成与毁,是昭氏之鼓琴也。无成与毁,是昭氏之不鼓琴也。昭氏之鼓琴也,惠子之据梧也。其几于知矣。”庄子的这话用别的方法来说明,就可比十五六岁的女子谈恋爱,就有恋爱的成功与失败,十一二岁的女孩尚未知谈恋爱,也没有恋爱的成功与失败。而若氏二三岁的婴孩则更只是一片天机,通于大自然的青天白日,无有男女。而悟得了的人,则虽在生死成败之际,亦似身上并无故事,虽然此身承担着一个乱世,亦仿似青天白日无迹可求的境界。
故幼小时可以是金童玉女,长大了,男子可以像李世民十八岁打得天下,耕田工贾的年轻人皆有做人家的志气,可以与皇帝是同一人世的风光,女子则扫除庭前晨露泥地上的花瓣,人与之同新鲜,这便她亦如银河边浣纱的织女星,停船相问的客星是张骞。是这样的人世,有天长地久的可靠。
文明的根本是修成了人身,远离动物的三途恶趣,故幼小时可以是金童玉女,长大了,男子可以像李世民的十八岁打得天下,耕田工贾的年轻人皆有做人家的志气,可以与皇帝是同一人世的风光,女子则扫除庭前晨露泥地上的花瓣,人与之同其新鲜,这便她亦如银河边浣纱的织女星,停船相问的客星是张骞。是这样的人世,所以年纪老了可以做太公太婆,有天长地久的可靠。
天气不好,在云上飞,完全望不见下界,已入昏暮,云亦多是烟气黑雾,上不见日月星光。唯见机翼两胁微现红光,似地狱的火。又如萤火虫腹部的光,这点点火光非常非常的可哀。飞机在这样的高空亦逃不脱佛经里说的无明。
常人忧身而不忧世,志士忧世而不忧身,而我忧世与忧身是同一个。要我能豁开,除非是没有叹老卑穷的人世。
“美是个观念,必定如何如何,连对于美的喜欢亦有定型的感情,必定如何如何,张爱玲却把我的这些全打翻了。我常常以为很懂得了什么叫惊艳,遇到真事,却艳亦不是那艳法,惊亦不是那惊法”。
这样的日常等闲事而何处都有惊险。人世的一切真是有锋棱,不但角形的,连圆形的亦有锋棱。
原来人类在地球上所佔的只是表面这样薄薄的一层,如果刮去了也只等于刮去了一层青苔。
画之深之难,到底不是我这样的人所能画得的
王荆公说,春是被雨打风吹去。苏小妹说,春是被燕子衔去了。又有人说,春是与柳絮为伴,嫁与流水去了
去过北京回来,自己亦不知当初何所为而出门,如今又何所为而归家,真真是“无知亦无得,亦无所得故”,好不难说。
对人如对花,虽日日想见,亦竟是新相知,何花娇欲语,你不禁想要叫她,但若当真叫了出来,又怕要惊动三世十方。
中国人的祈愿,意诚而不哀恳,因为对人世的好情怀,亦只如水面风来,有荷花荷叶的气息。且人与菩萨各有端庄与洒然,两不可亵渎,彼此尊重,用不着要到求情的地步。
儒生只读经书,不大中意民间的东西,就有点像小孩挑食吃,我大起来,富贵荣华与贫苦忧患都过,不挑东嫌西,而凡世人过的日子亦果然是好的
中国文明原来是亲亲自仁民,仁民而爱物,层次分明,不许像基督的待路人与待亲人无别,或释迦的待众生亦如待人,所以感情清平。
凡好东西皆是家常的。
却寻常的岁月里亦有梅花消息,寻常人家的屋檐上亦有喜鹊叫
在你面前,我只是感到自己寒碜,像一头又大又笨的俗物
近代日本画家前田青村年过九十,临终时梦见鸳鸯彩色之美为生平所未见,呼笔欲画之而卒。
其实我亦并非不顾一切,倒是每次皆把可能的最坏的结果先想过了,知道即使那样亦还有余地可以游戏,所以敢断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