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年龄,生活还没有撞疼我们,责任感和悔恨也还都不敢损伤我们,那时我们还敢于看,敢于听,敢于笑,敢于惊讶,也敢于做梦
我们所说的寂寞无聊,其实只是一种由单调引起的,时间上一种反常的缩短感觉。生活老是千篇一律,漫长的时间似乎就会缩短做一团,令人不寒而栗。倘若一天的情况和其他各天一模一样,那么它们也就不分彼此。每天生活一个样儿,会使寿命极长的人感到日子短促,似乎时光不知不觉地消逝了。所谓习惯于生活,其实就是对时间有一种木然甚至麻痹的感觉;年轻时日子过得慢,而晚年的岁月却消逝得越来越快,也必然是这种”习惯于生活“造城的。
时间是送给我们的宝贵礼物,它使我们变得更聪明,更美好,更成熟,更完善。
有时,人们相识只是凭一对眼睛:他们每天、甚至每小时相遇,仔细地瞧过对方的脸,但由于某种习俗或某种古怪的想法,表面上不得不装作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那样,头也不点,话也不说。没有什么比人与人之间的这种关系更希奇、更尴尬的了。他们怀着过分紧张的好奇心,彼此感到很不自在;他们很不自然地控制着自己,故意装得素不相识,不敢交谈,甚至不敢勉强地看一眼,但又感到不满足,想歇斯底里地发泄一下。因为在人与人之间彼此还没有摸透、还不能对对方作出正确的判断时,他们总是互相爱慕、互相尊敬的,这种热烈的渴望,就是彼此还缺乏了解的明证
当人们期待着的一件好东西到来的时候,它往往来得既迟缓又艰难,而且它还附带着各种各样的令人急不得恼不得的细琐麻烦的事,一切人们在幻想里没有顾及到的现实的灰尘。这些事激怒你……刺激你……
空虚和单调无聊固然会使每一分钟、每一小时延长,令人有”度日如年“的感觉,但它们也能将巨大和极大的时间单位缩小或使它飞逝,甚至化为乌有。反之,一个充实而有趣的时间内容,能使一小时,甚至是一天的光阴缩短或轻松地逝去。可是在度量方面,它却赋予时间进程以宽度、重量和坚实性,因而多事之秋与那些平淡无奇、风平浪静的年代相比,前者的流逝进程慢得多。
求爱的人比被爱的人更加神圣,因为神在求爱的人那儿,不在被爱的人那儿。这也许是迄今最富于情意、最令人发噱的一种想法,七情六欲的一切狡诈诡谲之处以及它们最秘密的乐趣都是从这里产生的。
生存在这世界上正和一个演员一样,和一个仿佛一生在演一出大戏的演员一样,除了独自一人或者休息短短的时间外,他日常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无一不是在演戏,无一不需要他以全部精力来应付,无一不使他心力交瘁……
道德不是良心的可卑的机谋,而是斗争和艰难,激情和痛苦。
几乎每个艺术家天生部有一种任性而邪恶的倾向,那就是承认“美”所引起的非正义性,并对这种贵族式的偏袒心理加以同情和崇拜。
容我们这么说:
一种心灵(意即有意义的)现象之所以有意义,
全然是因为它超越了自我的局限,
表现并象征着某种精神上更为宽广、普遍的东西。
一个完整的情感和思想世界,
在其内适切地体现——那便是衡量其意义的标准。
在这样的年龄,生活还没有撞疼我们,责任感和悔恨也还不敢损伤我们,那时我们还敢于看,敢于听,敢于笑,敢于惊讶,也敢于做梦,然而另一方面世界却还不曾向我们提出什么要求……那时我们非常愿意与之亲热的人还没有用他们的焦急不耐来折磨我们,逼迫我们及早显示出能够担当某些职务的标记和证明……唉,时光飞逝,没过多久,这一切就会像巨石似的加在我们头上,我们就要受压迫,受折磨,一会儿被拉长,一会儿又被挤短,直到我们完全被毁灭为止……
不,这个无限寂静的世界一点儿也不好客。……原始的自然力有种无声的威胁,不仅富有敌意,而且十分冷漠,能置人于死地。……野蛮人对自然几乎并无任何“宗教敬畏”心理,而文明人则高扬起眉毛,对它满怀敬畏之心,这种感情在文明人心灵深处扎了根,对自然永远怀着一种虔诚而胆怯的震颤与激动。
才华需要同情,需要有人了解
时间是不实际的,假如你看来长,那么它就是长的。要是你看来短,那么也是短的。究竟是长是短,可没有人知道。
假使金钱能带给人幸福,也只是因为它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提供给人保障而已,幸福是超越金钱之外的东西
艺术家善于将严于律己与放荡不羁的这两种秉性融为一体,对于这种根深蒂固的秉性,又有谁能理解呢?因为无法使自己保持清醒,就是放荡不羁的表现。
使作家面容变形的不是繁重劳碌的事务和生活,而是艺术。
不要由于别人不能成为我们所希望的人而愤怒,因为我们自己也难以成为自己所希望的人。
生活中引入一些插曲或变换一番新花样,乃是维持我们生命力,使我们对时间保持新鲜感以及使我们对时间不会感到漫长,厌烦或枯燥无味的唯一方式,从而使让我们的生活有一种新的感受。
知识是谈不上什么尊严的,它只是叫人通晓,理解,原谅,它没有立场、也没有形式。它对人们所陷入的深渊寄予同情——但它本身就是深渊。因此我们毅然决然地扬弃它,今后我们就一心致力于美吧。美意味着纯朴、伟大、严谨、超脱及秀丽的外形。
有人说时间像一条忘旧河,但到远方换换空气也好像在忘旧河里喝了一口水;尽管它起的作用没有那么厉害,但发起做来却更快。
您在音乐性质放慢对它的道德价值无疑发表了很好的见解,也就是说,它那种罕有的生机勃勃的计量时间方式,能使人头脑清醒,精神焕发,而且富有价值。音乐激发时间,它激发我们很好地享用时间,它激发……这仅是指道德而言。艺术只要有激发作用,它就是道德的。
一个患病的人究竟能否像健康人那样专心致志地医治或关心别人,这个问题人们是持有保留态度的。
生命对它那一丝不苟的形态表示战栗
对于这种被艺术束缚住手脚的生活,他本人年青时也曾一度本着他的布尔乔亚先辈们的精神,发表过讽刺性的评论,但本质上,这种生活同先辈们过的又是多么相象!这种生活简直象服役,他就是其中一个士兵,一个战士,象其他某些同行那样。因为艺术是一场战斗,是一场心力交瘁的斗争;今天,人们对这场斗争往往没有多久就支持不住了。这是一种不断征服困难、不畏任何险阻的生活,是一种备尝艰辛、坚韧不拔而有节制的生活,他使这种生活成为超然的、合乎时代要求的英雄主义的象征。他委实可以称这种生活是凛然有丈夫气概的、英勇无比的生活。
白日精心干事务,但勿作有愧于良心之事,俾夜间能坦然就寝。
盖一所新房子,彻底该换一下生活的外貌,一次大清理,大迁移,安置一处新家,把一切陈旧、多余的东西,一切陈年累月遗留下来的渣滓彻底清除干净,甚至当他想象这些事情的时候都产生一种清洁、新鲜、洁白无瑕、耳目一新的感觉,使他平添了无限力量……
*美是通过感觉的途径,通过艺术家的途径使人获得灵性的。……如果没有爱神作为我们的伴侣和先导,我们诗人是无法通过美的道路的。尽管我们可以成为按照自己的方式活动的英雄,成为有纪律的战士,但我们却象女人一样,因我们以激情为乐,爱情始终是我们的欲念——这是我们的乐趣,也是我们的羞辱。
它要活下去,---如果说这个它不是我,这是个错觉,这是个谬误,死亡会把它纠正过来的---死亡是一种幸福,是非常深邃的幸福。---枷锁桎梏的解放---我身上带着世界上一切能力和一切活动的胚胎、萌芽和可能性---
他俩在海滨充满窸窣碎响的无垠宁静里向前走去,大海的每一个细小的声响,无论是远是近,都被这种静谧赋予一种神秘的意义-
有时,他的痴狂和激情会那么奇怪地烟消云散。他满腔热情地关怀着他,同时却感到某种狂妄的满足。
艺术使生活更为丰满。它使人感更大的欢乐,但也更快地令人衰老。艺术在它的信奉者面上镌刻着奇妙的幻想与高超的意境,即使这些信徒表面上过着一种幽静恬淡的生活,但到头来还会变得吹毛求疵,过分琢磨,疲乏困倦,神经过敏,而纵情于声但之娱的人们是不致落到这步田地的。
然而超出了知识界限、又为知识(它起阻碍作用和解体作用)所束缚的那种德行——难道它不是又把世界和人们的心灵看得过于简单化的一种倾向,因而也助长了恶势力,鼓励了那些该受禁止的和不合伦常的行径?
懂得一切就会原谅一切吗?我不知道。有一种什么东西,我把它叫做知识的厌恶,就是当你看穿了某一桩事物,就会觉得厌倦得快要死了,却丝毫没妥协的情绪。
谁第一次坐上威尼斯的平底船,或者在长时期不坐再坐上它,恐怕都免不了感到一阵瞬时的战栗和神秘的激动吧?这是一种从吟咏的民谣时代起就一直传下来的稀有交通工具,船身漆成一种特殊的黑色,世界上只有棺材才能同它相比——这就使人联想起在船桨划破水面溅溅作声的深夜里,有人会悄悄地干着冒险勾当;它甚至还使人想到死亡,想到灵柩,想到阴惨惨的葬礼和默默无言的最后送别。人们可曾注意到,这种小船的座位,船里这种漆得像棺木一样的,坐垫子也是黑油油的扶手椅,原来世界上最柔软、最奢华,同时也是最舒适的座位?
对于某种历史性的崩溃、解体的恐惧——这一切都不再纠缠着他的精神了,都不再妨碍他对于永恒的理解了。只有一个无限的现在,而他心中的那股力量,那股以这样凄凉的甜蜜和如饥似渴的爱情热恋着生命的力量——他本人只是这种力量的一个错误的表现--会永远找到进入这一“现在”的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