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故事的结尾并不重要,生活唯一确保我们的就是死亡。
所以我们最好不要让那结尾,夺走了故事的光芒。

我是个弱者,没有胆量没有抱负。我抓到铜戒指,发现不是金的,简直惊呆了。像我这种人一生只有一个伟大的时刻,只在高秋千上做过一次完美的演出。余生就只求尽量不从人行道跌进水沟罢了。

“钱有个古怪的特性,”他继续说,“数目巨大的钱好像自有其生命,甚至自有其良心。钱的力量变得很难掌控。人向来是一种可以用钱收买的动物。人口的成长、战争的大开销、无止境的重税压力—正在使人越来越容易被钱收买。一般人疲惫又惊慌,疲惫又惊慌的人是讲究不起理想的。他必须养家糊口。我们的时代公德和私德都在惊人地衰退。你不能指望生活品质极差的人有品格。”

说一声再见,就是死去一点点

财产上亿的人在仆佣、保镖、律师和驯良的经理人才的保护下过着奇特的生活。他们应该也吃饭,睡觉,理发,穿衣服。可是你永远无法确定,你读到或听到的相关消息已经被一群公关人才加工过了,他们拿高薪,替主子创造并维持一种单纯、干净、讲究如消毒针头那样好用的形象不一定要是真的,只要跟大众已知的事实一致就行了,而大众已知的事实屈指可数。

法律不等于正义,这是一种非常不完美的机制,如果你按对了钮,而且够幸运,正义也许会出现在答案中。法律意图担任的也只是一种机制而已。

世上没有一个陷阱像你自设的陷阱那般害人。

我再也没有见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位——除了警察。还没有人发明告别警察的方法。

他理当年纪轻轻死在挪威,成为我献给死神的恋人。他回来成了赌徒的朋友、富家婊子的丈夫、被宠坏的毁掉的男人,过去可能还当过骗子之类。光阴使一切变得卑贱、破败、满是缺陷。霍华德,人生的悲剧不在于美丽的事物夭亡,而在于变老、变得下贱。这种事不会发生我身上。再见,霍华德。

一般人疲惫又惊惶,疲惫又惊惶的人是讲究不起理想的。他必须养家糊口。我们的时代公德和私德都在惊人地衰退。你不能指望生活品质极差的人有品格。大批量产生的东西质量不会太高——你不要好质量,嫌太耐久了。

如果一个人体重一百九十磅而又能表现得一派风流潇洒的样子,那正是我这时努力的目标。

世上确定有法律这种东西,我们深陷在里面,逃也逃不掉。法律的作用几乎是在给律师找生意,如果不是律师教他们运作,你想大亨和暴徒怎么能历久不衰?

在那千般罪行的夜里,有人垂死;有人伤残,被飞来的玻璃割伤;有人在方向盘前被装死或死伤在巨轮下;有人挨打,被抢,被勒住脖子,被强暴,被谋杀;有人饥饿,生病,厌烦,因寂寞,悔恨,恐惧而绝望。气愤,残忍,狂热,泣不成声。一个不比其他都市差的都市,一个富有,活跃,充满自尊的都市,一个失落,破败,充满空虚的都市会看你生在什么位置,自己的个人积分如何。

斯特恩伍德宅邸一进门的大厅有两层楼高。大厅的正门足可以赶进一群印度大象;门上边镶着一块特号的花玻璃,?的是一个身披黑色甲胄的骑士正在搭救一位被捆在树上的女郎。这位女郎身上什么衣服也没穿,但是头发非常长,帮了她不少忙。骑士为了表现得彬彬有礼,已把他头盔的前檐推上去,他正在摆弄把女郎捆在树上的绳结,但解来解去也解不开。我站在那儿想,如果我住在这所房子里,早晚有一天我会爬上去帮帮他的忙。他做这件事似乎并不太认真。

有钱人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从来没尝过真正的乐趣。他们从来没有非常想要一样东西,也许别人的老婆例外。跟木匠的老婆想要为客厅换一幅新窗帘相比,他们那种欲望相当苍白。

他不喜欢看大海,因为海里有太多的水和太多淹死的人。

他不是柯南道儿笔下神一样的福尔摩斯 ,克里斯蒂的波洛,爱伦,坡,的一些。他有缺点,爱美人,爱喝酒。又一点愤世嫉俗。嫉恶如仇。他是马洛。那个有血有肉的马洛。

他想写一部“人人都在作品里无忧无虑地散步”的小说。

他说:“我是个没有家的人...到现在,还是。”

俗话说情欲使男人衰老,却使女人年轻。俗话有不少是胡说八道。俗话说有钱人永远能保护自己,他们的世界永远是灿烂的夏天。我跟他们生活过,他们其实是烦得要死又寂寞的人。

什么感觉都没有,这就是我现在的感受。我就像是星星之间的太空一样,那么空洞,到家后,我调了一杯酒,站在客厅的窗户旁,小口啜饮,倾听着月桂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声,凝视着这个城市上空刺眼的强光。远处警笛和救火车的声音此起彼伏,难得让人清静一刻。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逃亡,有人在追捕,充满罪恶的夜晚,有的人命在旦夕,有的人遍体鳞伤。要么被飞来的玻璃割伤,要么在方向盘前或是车轮下被撞死。有人被打:被抢被人勒住脖子,被强奸、被谋杀。有人饥饿生病,厌烦,由于寂寞,悔恨,恐惧而绝望愤怒、残忍、狂妄而泣不成声,一个不比其他城市差的城市,―个富裕,充满活力和骄傲的城市,一个失落,破败、充满了空虚的城市。

“你看,事情多么糟,连抽烟这种坏毛病都得找替身给我做。”他一点儿也没表情地说,“坐在你面前的是个享受过荣华富贵、只剩暗μ余生的人,一个双腿瘫痪、下半个肚子只有一半还活着的残废人。我只能吃一点点东西,睡觉的时候同醒着也差不多,简直不能叫做睡眠。我似乎只靠着热气活着,像是个刚生出来的蜘蛛。我养兰花只是为了给我需要的热度打掩护。你喜欢不喜欢兰花?”

“什么叫歹徒?”
“舞刀弄枪的家伙。”
“你是个歹徒吗?”
“当然了,”我笑着说,“不过严格说起来,所谓歹徒是指没站对地方的人。”
“我常常怀疑到底站在哪边才算真站对了。”

一旦你死去了,躺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是躺在龌龊的水坑里,还是躺在高高伫立的山峰上的大理石宝塔里?你已经死了,你再也不会醒来,这些事你就再也不去计较了。

将军又同我讲起话来;他说得很慢,非常吝惜自己的气力,就像一个失业的歌舞女郎节约使用自己最后一双好袜子一样。

告别,就是死去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