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其他人生活的碎片。

在我身后的那座不夜城里,探照灯扫射天空只为了取乐。我想像他们聚集在大理石铺地的广场上,井然有序,机智敏捷。我看到他们明亮的双眼中饱含热爱,他们热爱灯火通明的街道,热爱银光闪闪的车辆。

“先生,你刚死去了一会儿。” “时常发生,”他说,“我都习惯了。” “你是在跟黑暗交手,先生” “我似乎别无选择。”

她像是打算横穿街道,就在她走下路牙的那一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她的发色居然变了。起初,他以为那是灯光照射的效果,可这条路上并没有能发出彩色光斑的霓虹灯啊!她的发色不断变幻,像水面上漂浮的油膜般扭曲融合。接着,这些色彩晕开了,三秒钟后,她换上了金发白肤。一开始他坚信那只是灯光的作用,可随后她身上的衣裙也像压缩塑胶袋一样扭曲起来,一些卷曲的衣物碎片掉落下来,散布在人行道上,仿佛传说中神奇生物身上脱落的鳞片。科雷蒂走近时,地上的碎片已经化为绿色的泡沫,嘶嘶作响,缓缓溶解,最终消失不见。他再次抬头看她,她已经换上了一身绿色的绸缎衣裙,缎面在路灯下光华流转。她脚上的鞋也变了,瘦小的肩膀裸露着,上面仅有两条细细的肩带,柔美的长发变成了一头针芒似的短发。

如果你想听更高级的解释,我会告诉你,你遇见了一个符号幽灵。举个例子吧,所有这些被接触者的故事都基于一种渗透我们文化的科幻意象。我愿意承认外星人的存在,但我绝不相信他们长得像五十年代连环画里画的那样。他们是符号幽灵,是从深层文化意象中剥离出的碎片,它们有自己的生命。比如那些堪萨斯的老农夫,他们总说自己看到了儒勒·凡尔纳笔下的飞船。而你看到的是另一种幽灵,仅此而已。那架飞机不过是集体无意识的一次体现而已。

他们越来越富有,也越来越自我,他们在迷光里修建的是自我躯体的延伸。我们将自己锁在自己的财富后面,内向生长,制造出一个毫无缺口的个人宇宙。

但是,每一个碎片都从不同角度揭示了玫瑰的模样,他想记住这句话,可德尔塔波已经扫过了大脑,他到底也没有时间追问,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飞速发展的技术必须要有无法无天的地方才能发挥功用

日本人早把中国人研究出来的神经手术全忘光了。千叶城的地下诊所有最先进的技术,日新月异,可他们都治不好他在孟菲斯那间旅馆里爱的伤。

你看,这些设计师都是民粹派:公众想要什么,他们就设计什么,而公众想要的当然就是未来。

他想象一辈子都替一家大公司打工的生活。公司宿舍,公司赞美诗,公司葬礼。 我知道全世界为什么那么多人热爱这本书了,这好像一个科幻版的搏击俱乐部,只不过更迷幻,更摇滚,而且是在一个又熟悉又陌生的异世界发生的版本。

我雇了一个意大利导演,为了生计,他接一些在暗室里洗照片、在泳池旁安装露台的活儿。他把我为唐尼斯拍摄的所有照片底片都冲洗了出来。我自己压根儿不想看那些东西,不过,它们似乎对这位李奥纳多老兄没有什么影响。他取出照片后,我像洗牌似的快速浏览了一遍,检查无误后就把它们封好,走航空邮件寄望伦敦。接着,我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了一家正在放映《纳粹性爱汽车旅馆》的电影院,可从头到尾我都闭着眼。

将人的意识复制进硬盘中。如果在脑死亡之前复制出,那么其人即使肉体死亡意识也不会消失。凯斯的师父泡利的意识即在思想盒之中。

药力消退下去,曾经打磨光亮的骨架一点点被侵蚀,血肉开始僵硬,整个躯体再次变回自己的肉身。他无力思考。他异常欣慰于这种状态:充满感知,无力思考。他似乎能融入眼前的每一样东西:公园里的长椅,古老街灯旁的白色飞蛾群,黑黄相间的机器园丁。

他想起她肌肤的味道,想起港口边那黑暗酷热的房间里,她的手指是如何扣住他的后腰。 都是肉体,他想,都是肉欲。

家。 家就是波亚,是斯普罗尔,是波士顿亚特兰大都市轴心。 这其实是一个关于回家的故事。

这些作品的成功之处,在于它们互相呼应,精彩地唤出了一个可信的未来。创作中的艰辛努力怎么高估也不为过,而且这些正是数年来诸多科幻作家避而不谈的东西。正因为多数作者的智穷计尽,才使得文坛中出现了大量末日幻想故事、“剑与魔法”小说以及屹立不倒的太空歌剧——银河帝国稍有不慎就跌回蛮荒。所有这些子类型都是作者避免与现实性未来纠缠的产物。

“你知道,他无法真正理解我们。他有我们的档案资料,但那都只是统计数据而已。你也许是符合统计规律的动物,亲爱的,凯斯更是丝毫不出意外,但我却有一种天生便无法量化的特质。”

通过神经网络进入他人的意识,获取感觉

三十小时的幻觉,这是如何的感觉

“失败者”酒吧里的牛仔精英们都躲着泡利,他们有种奇怪的集体焦虑,几近迷信。

在这大脑中有如此多的小触点,而你需要将它们全部撼动。你必须有仇恨。硬件锁就在那些塔楼底下,就是你们进来时平线指给你看的那些塔楼。他不会阻拦你。

想想吧: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其他人生活的碎片。难道不是这样吗?欧洲旅行的几个瞬间被遗弃在空白磁带的灰色海洋里。他终于也去过那里了,可是她因此变得更真实了吗?他们之间因此变得更亲密了吗?

科幻作家可以纵情玩闹——我们无须对自己的影响力负责。极少有人觉得有必要把我们当回事,而我们的想法却渗透了文化,仿佛无形的气泡咕嘟翻腾,好比背景辐射无处不在。

“请把它当作一个架空的、或然的美国:八十年代从未到来,这些建筑是由破碎的梦想构筑而成的。”

我们的资料显示,你在街上胡搞乱来,好让一条街的人趁你不备杀了你。

千叶城真的很像香港旺角

她曾经帮过他,帮他搞到了身份证明文件,还帮他在感官体验公司找到了第一份工作。这就是属于他们俩的历史吗?不,历史是德尔塔波诱发器乌黑的表面、空空的橱柜和凌乱的床铺。历史是断电之后醒来时发现自己困在一具完美的躯体中,历史是对出租车夫的盛怒,是她在肮脏的雨水中不曾回头的决绝。

一个人如果无法辨识想象力从已知世界飞升的起点,就无法真正体会科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