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必定有两个自我。一个好动,什么都要尝试,什么都想经历。另一个喜静,对一切加以审视消化。

几乎所有人都把自己向往而不可得的境界称作“幸福”。

人分两种,一种人有往事,另一种人没有往事。有往事的人爱生命,对时光流逝无比痛惜,因而怀着一种特别的爱意,把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珍藏在心灵的谷仓里。没有往事的人对时光流逝毫不在乎,这种麻木使他轻慢万物,凡经历的一切都如过眼烟云,随风飘散,什么也留不下。

我唯愿保持住一份生命的本色,一份能够安静聆听别的生命也使别的生命愿意安静聆听的纯真,此中的快乐远非浮华功名可比。

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多么普通又多么独特的生命,原本无名无姓,却到底可歌可泣。

当另一个生命,一个陌生得连名字也不知道的生命,远远地却又那么亲近地发现了你的生命,透过世俗功利和文化的外观,向你的生命发出了不求回报的呼应,这岂非人生中令人感动的幸遇?

我走在自己的路上了。成功与失败、幸福与困难都已经降为非常次要的东西。最重要的东西是这条路本身。

只有聪明人才能写出好格言,但只读格言的人却是傻瓜。

我们乘着疲惫的想象力,心灰意冷地盘旋在这块我们也已厌倦的大地上空,茫然四顾,无处栖身。

人生惟一有把握不会落空的等待便是等那必然到来的死。

佛招弟子,应试者有三人,一个太监,一个嫖客,一个疯子。
佛首先考问太监:“诸色皆空,你知道么?”
太监跪答:“知道。学生从不近女色。”
佛一摆手:“不近诸色,怎知色空?”
佛又考问嫖客:“悟者不迷,你知道么?”
嫖客嬉皮笑脸答:“知道,学生享尽天下女色,可对哪个婊子都不迷恋。”
佛一皱眉:“没有迷恋,哪来觉悟?”
最后轮到疯子了。佛微睁慧眼,并不发问,只是慈祥地看着他。
疯子捶胸顿足,凄声哭喊:“我爱!我爱!”
佛双手合十:“善哉,善哉。”
佛收留疯子做弟子,开启他的佛性,终于使他成了正果。

神只是一个标记,记录着人们追求终极根据而不可得的迷惘。

人生的终点是死,死总不该是人生的目的。

消逝是人的宿命,但是有了怀念,消逝就不是绝对的,失去了童年,我们还有童心,失去了青春,我们还有爱,失去了岁月,我们还有历史和智慧,没有怀念,人便与木石无异。

每个人都追求成功,然而,还有比成功更宝贵的东西,这就是追求本身。

能被失败阻止的追求一定是一种软弱的追求,他暴露了力量的有限,能被成功阻止的追求一定是一种浅薄的追求,它证明了目标的有限。

我走在自己路上了,成功与失败,幸福与苦难都已经降为非常次要的东西,最重要的东西是这条路本身。

我只是使用了生命,而不曾享受生命。

孩子不在乎时光流逝。在孩子眼里,岁月是无穷无尽的。童年之所以令人怀念,是因为我们在童年曾经一度拥有永恒。可是,孩子会长大,我们终将失去童年。我们的童年是在我们明白自己必将死去的那一天结束的。

人人都爱惜生命,不愿其速逝,却害怕时间,唯恐其停滞。我们面对这脱去事件外衣的赤裸裸的时间,发现它原来空无所有,心中隐约对生命的实质也起了恐慌。

我们永远不能占有时间,时间却掌握着我们的命运。在它宽大无边的手掌里,我们短暂的一生同时呈现,无所谓过去、现在、未来,我们的生和死、幸福和灾祸早已记录在案。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其实,光阴何尝是这样一条河,可以让我们伫立其上,河水从身边流过,而我却依然故我?时间不是某种从我身边流过的东西,而就是我的生命。

为了度量时间,我们的祖先发明了日历,于是人类有历史,个人有年龄。年龄代表一个人从出生到现在所拥有的时间。

上帝之死不足以造成末日,真正的世界末日是在人不图自救、不复寻求生命意义的那一天到来的。

死之迫人思考,因为它是一个最确凿无疑的事实,同时又是一件最不可思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