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美好往往在于单纯到不懂得怀疑发问,所以总有笑声;当你到了某个年岁而再懒得怀疑发问,恭喜你,这叫作成熟。
是身如焰,从渴爱生。是身如幻,从颠倒起。是身如梦,为虚妄见;是身如影,从业缘现。
想象的娱乐,绝大多数比现实更为美好;食和性,都一样。
当我们面对死的时候,又能说些什么呢?死亡根本掩饰不住我们的脆弱。只有沉默才具有某些值得尊敬的、勇气可嘉的特质。话语是微不足道的,尤其当它显示出我们的渺小时,更加荒谬可笑。
没错,一切理解都是微不足道,重要的只是去体验。
当我们说岁月啊,便是在说着不一样的故事,犹如眼前出现一条河,河上漂浮着形状各异、颜色不一的花叶,它们为何在此,要往何去,无不各有渊源于造化。探手入河,捞起花掏起叶,都可以联想到生命力的神秘与诡异。
或许我有隐隐空想,冀望经由岁月的叙述得以逃离时间的束缚,时间抓不到我,我是时间的逃犯。
客轮在沉沉夜海里慢行,渐离香港,岛屿与灯塔渐远,四周漆黑,在没有星光的夜晚,难辨天色与海色。儿时的我幻想客轮被怪兽吞噬走向死亡之途,偶尔鸣起汽笛呜呜,似在宣示“我来了,我在”的最后挣扎。站在甲板,我对世界产生了不必要的迷惘,直到多年后始明白,幻想可能不是幻想,生命确似被怪兽吞噬,所不同者仅在于连宣示最后挣扎的机会亦欠奉。
曾几何时我不也曾在这样的抉择关口上进退两难?说舍得舍不得,说坚持却又没法往前走,“水底有春天漠漠,人间无路月茫茫”,不知道把床单枕套哭湿了多少遍,闭上眼睛以前,明明做了最后决定,就这样吧,不会再改变了,不再心动,不再心软,不再回头,就朝这条决断的道路走下去,明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疼痛,是最矛盾的生命经验,它提醒你肉身的真实存在,没有肉身,即无痛楚;但它也同时预示着肉身的毁灭崩塌,一如世无千载不易的王朝,肉身总有尽时,或迟或早,或急或缓,然而都在点点滴滴地流行力量;痛苦只是这条流逝之河的一个低洼地,往下去,来日大难,尚有更大的疼痛在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