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热闹着引人夺目,步步紧逼,不如趋向做一个人群之中真实自然的人,不张扬,不虚饰,随时保持退后的位置。心有所定,只是专注做事。
如果有一个房子,可以让人喝醉,埋起头来哭泣,放下所有的羞耻和秘密。它就是自己的家。
花开得太好,所以摇摇欲坠。这一切的事情,老得这样快。世间一直熙攘着。
一个人若太具备感情,是会自伤及伤人的。的确如此。
貌似高傲的女子,其实可以低到了尘埃里去。
我懂得之后的黑暗冷落,确定无疑。
但烟花已经在头顶劈头绽放。
所谓人的老去,不过是认命。知道有些境地始终摆脱不掉,有些事情始终做不到,有些愿望始终无法实现。
有时我会认为,完美的生命旅途,不是老去,是无疾而终。是不告而别。
一个人若想拥有在出世与入世之间回转自如的真实性情,该需要多么繁复艰难的提炼。逐渐开始这样理性,心冷如冰潭。看到时间尽头的虚无。
人若看清和明白自己的处境,就只能承担它。即使心里有一种畏惧,对着萧瑟落寞的,对黑暗与幽闭的畏惧,也要承担着它。回到自己的使命之中。有骨骼的哀伤,那等同于一种自我克制。 我们无法判断猜测时间的广度和深度。分离的人,再不见面的人,对各自来说,就如同在这个世间已经消亡一样。音信全无。这是一种处境。
生活必须被适当地搁置和隐蔽,不属于讨论范围。也许人的成熟是从拥有秘密开始。
可选的那么多,彼此都差不多,又何必为你赴汤蹈火。
孤僻的好东西难以等到真正欣赏它们的人,因此有时反而会归属甚佳。最终被痴迷于它的人带走。对喜欢的东西沉着镇静,内心笃定,这也是自信的一种。要或不要,又有什么关系。
暴露太多的人会显示脆弱,因她丝毫不懂得后退及隐藏,留给彼此的余地。
一个人若想能够控制他人,必然要先能够控制自己。对这个规则,对任何事情都能适用。
生活的根基,是一颗自然的平常心。
人的生活一旦被展览,就会失真且变味。周围演戏的人就够多了。
生命中有些门不能碰。有些地方不能抵达。有些期望无法占有。有些问题没有答案。有些对峙无法占据主动。
一些优秀骄傲的男人或女人,最后总是与平常配偶为伴。不愿意低俯下来靠近好的东西,怕被拒绝。他们过分自重,没有耐性。只愿索取不肯付出。
在觉得难过或者孤单的时候,想回去的,依旧只是自己的家。
成年人的标志是,他开始发现自己在情感上逐渐不需要别人。
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醒来,看到窗外的暗蓝天际。曾经跋山涉水而山高水远,也曾困守城市繁华不知何去何从。看过世间风景,尝过人情冷暖,身体是成年的,心是提前老去的。
真相和误解,有时不能被自己呈现和突破。要等待时间消逝,做出审定。
所谓朋友的意义,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热闹。
死亡同时让我明白要随时接受依赖被抽离,希望被破灭,等待被断绝,未来被扼制的时间规则。所有的事情,都是重复的,循环的。这样的痛苦。
一个人要做到对自己的美,聪明,善良,完全不自知,才显贵重,一旦有自知,品就自动下降一个层次,就仿佛栀子花不知道自己有多香,兰花不知道自己有多幽静。天分,天性,从来都不需要发言和解释。
对生活的境遇,我们只能以命运来解释一切,以此最终使自己获得平静。并且依旧相信命运无可辩白的公正性。
我信任所有真实自然的语言,没有矫饰,没有虚浮,有的只是在生活和情感中的逐渐沉定。
为什么难过呢,无非是贪嗔痴。
她对他说。我很爱你,却不知道该如何靠近你,所以觉得离开也是可以的。并没有什么不同。结果反正都是这样。是好是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曾经迷恋过你,就像迷恋一把晚清的雕花木椅。
长年独立生活在异乡,习惯不能暴露软弱和困惑。那种暴露,对自闭的个性来说,是一种羞耻。
花卉如人一般,也分平实有效或华而不实。而人总是会更钟爱占有期限不长久的东西。
大自然的美,从来都是丰盛端庄的。郑重自持。如同一种秩序,一种道理。
世间的晴朗风月,如同一种静默的昭示。
它说,世界空阔,你总在底处。而这是一件郑重的事。
幽深高山森林,树木夹道的山间小径铺满厚厚松针。午后阳光蒸腾起松脂辛辣气味,鸟声偶尔清脆响起,如影相随。不知道走了多久,外祖父停下来,把水壶递给我,让我在原地等候。他顺沿没有路迹的灌木丛往底处爬。用手抓住杂草,小心挪动脚步,一点一点下退。茂密绿草在风中摆动。他很快消失了身影。
坐在山顶树荫下,阳光从松针缝隙里洒到眼皮上,点点金光闪烁。满山苍翠里,只听见松涛在大风中起伏,如同潮水此起彼伏。好大的风。格外湛蓝的天色蔓延在群山之间,白云朵朵。那一刻时间和天地似乎是停顿的,凝滞的。却又格外寂静豁然。
孩子是好的,亲人是好的。但孩子和亲人是天上飞鸟嘴里携带的种子,他们落在田野里,开花结果,不种不收,自生自灭。
人若看清和明白自己的处境就只能承担它
即使心里有一种畏惧
对这萧瑟落寞的 对黑暗与幽闭的畏惧 也要承担着它
回到自己的使命之中
有骨骼的哀伤 那等同于一种自我克制
在一个爱慕着的人面前,会把自己的放弃当成他对我的放弃。
躺在微凉的凌晨蓝光里,看着暗中火焰跳动的光亮,耳边交织这些热闹却不喧杂的声音,心里觉得非常寂静。又只觉得自己会失去这样的时刻。幼小时心里已有惆怅。
人与人之间的考验,在关键时候,才知道对方在心里的分量到底有多重。生病,沮丧,最落魄窘迫时,愿不愿意与之相对。太多的关系,人只愿意与之锦上添花。
那景象留在心里,好似无意之中纳入胸襟的红宝石和珍珠,熠熠闪光。而我不知不识,未曾为这繁华富丽心生了惊怯。
一切问题,最终都不会被语言解决。
最简单的解决方式是,保持距离。始终保持距离。
春天,玉兰开出大朵白花,淘气的孩子扔石头块上去,把大花打落下来,花瓣洁白瓷实,指甲尖划上去掐出浅褐色印痕,平白添了折损。这花其实并无用处。它就是兀自盛开着,气味诡异。又实在是一种高傲的花,禁不起把玩。
冬天,腊梅树开花。圆粒小花苞密密麻麻,挨列在黝黑疏朗花枝上,半开或绽放。金黄色半透明的花瓣,像蝉翼一样轻微颤动。下过一场雪,花香在寒冷空气里更显凛冽。孩子们爱慕它,依旧想偷摘,折下梅花枝兜在怀里,悄悄带回家去。我从没做过这件事情。只记得每次走过,仰头看花树,心里敬慕得会微微发疼。是孩童时的惊羡爱慕。它们都是开花时会掉光叶子的树。光秃秃的枝桠,衬托着花朵格外清高孤傲。
后来,这座图书馆和那些花树,全都消失不见。
花草种得用心繁盛。四处攀援的牵牛花,清香金银花,烂漫茶花和蔷薇,凤仙与太阳花在墙根开成一片。它们都是结实的花朵,点缀平常院落破落门庭。有人在瓦缸里种荷花,到了夏天,开出红艳艳硕大花朵,芳香四溢,着实令人惊心。用来储备雨水的暗黑水缸里有金鱼,养得肥大撩人,不发出声息。
秋日有白色蟹爪菊在绿叶中绽放,朵朵硬实,不知哪户人家,养菊如此爱宠。我与小伙伴们玩捉迷藏,在潮湿的大院子里穿梭,只看到诡异白花在昏暗光线中浮动如影,细长花瓣顶端隐约的阳光跳跃,是高墙西边照射进来的落日。那景象留在心里,好似无意之中纳入胸襟的红宝石和珍珠,熠熠闪光。而我不知不识,未曾为这繁华富丽心生了惊怯。
所以,何必留恋,何必给予对方长久的期望。拥抱过后,一拍两散,彼此相望。这是过路客的方式。
只要内心未被击败,就可以一直保持强硬。
小说让人过瘾,因为它能搭起华丽舞台,有灯光,有角色,迷幻诡异,精彩纷呈,作者本身是戏子。清谈是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灯光刚好打在他的头上,他说着说着,也就不是十分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对别人说,还是对自己说。
与故人叙旧其实没有意义,因为没有留恋也没有悔改,有的只是一种荒芜之感。人若变老,就会无情。
用平常心清淡相对,才能成为妥当的主人,而不承担对方给予的奴役。
他说,人要追随更强者的脚步,同时接受被弱小者围攻啮咬的状态。
等的人总也不来,就会渐渐失去目标,以为自己并不是在等,只是无所事事。
年少时,人不能够懂得如何去爱,不知幸福是何物,更无从担当。
一个人到了什么样的年龄,就该做什么样的事情。
抑郁的人,也许需要一个伴侣。春暖花开去公园的樱花树下小坐片刻,深夜想喝酒可随时约出来去小馆,可以一起去看场电影……世界那么大,身边认识的人,实在是少。少得离奇。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过的。应该也是一样。一个人去餐馆吃饭。走过茫茫人群,却找不到人说话。
那么多人的困境,从本质到形式,都是一样。都不算希奇。也不是困难。
一切原本有迹可循,一切也只有尝尽甘苦之后,才能坦然自若。
信念使我们超越,我一直以为自己听到过莲花开放的声音,看到过昙花开放的样子。它们是我心里的真相。
从小她等待一个可以把自己带走的人。现在知道,最好的方式,是自己找到方向,并且可以有能力带一个人走。其实与哪一个男人终结或开始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颗星宿要改变轨迹了。它曾经分派给她的黑暗路途即将完结,明亮的微光开始闪烁,新路要开辟出来。
因为有伤口,才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总归想尝试一下,比如住在空气新鲜有土地的地方,养猫,生孩子,种上庄稼、果树、各种花草,每天需要料理这些生命,让它们成长结果。这样身边生命力蓬勃,不会觉得寂寞。不用考验任何来自别人的人性。不用与任何多余的人交往。
一个人想解决问题,就首先要解决自身的问题。如果她希望得到一个清淡、实际、单纯的婚姻,她首先得先成为这样的一个人。这是她的结论。
从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也不相信人可以心安理得坐享其成。一切都是要用双手辛苦工作,努力博得的。
她自己也不清楚这些愤怒的来源,但知道这一定来自她真实的内心。那些使她号叫的东西,来自她对自己的清醒明了,和依旧不变的无能为力。
白茶。清欢。无别事。
以为心是一只安静慵懒的动物,躺在空地上一动不动。但当对手偶然出现,每次扑入姿态之迅猛有力,依旧出乎预料。
只是那些恋爱,最后仿佛只是孩子放给自己看的烟花,嗖嗖几下,天空换了换颜色,然后各自归家。她从来没有停止过恋爱,也不知为何最终总是会对这些关系厌倦。最后明白的一条道理是:感情是没有用的。真正有决定力的,是人置身生活之中的局限性。是各自的自私和软弱。
觉悟是过程,也是目的。觉悟需要我们事先为自身做好许多准备工作。
人有了觉悟,会解决更多问题。
当然也不相信世间有所谓神话般的恋爱和婚姻,一对男女之间能够甜蜜欢畅得永无尽头,如果人人都能够依靠瞬间的幻觉,麻醉自己煎熬过极其沉重的余生,那么也就无所谓去追究真假。但这样的故作糊涂是谁都无法做到的。
觉得自己在逐渐地强大起来,并且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感情。一种清淡,实际,单纯的感情。一种有根基的感情。像大树一样稳稳当当地生长起来,逐渐枝叶繁盛,逐渐不可拔离。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建立起来的家,柴米油盐的日常生活,生病不适时有人守在床边,为对方生儿育女……
美好的定义是 她若走进人群之中 如同遗世独立 突兀的存在会让他人立时感觉空气发生变化
而普通人一走进人群 如同水滴汇进海洋 不见痕迹
男女之间的爱情,其本质,是一场政治或战争。也许比这一切更无情。
恋爱,也许不过是人人期待中超越生活表象的一种幻术,带来麻醉和愉悦,其他别无用处。热烈地喜欢彼此,交换身体、情感、历史和脆弱。要见到对方,要与之厮守。但也就是如此而已。人体内的化学元素和生理性,注定人对另一个人的爱恋,就是如此短暂,无常。会用尽。会完结。以后的局面如何支撑,要看对幻灭感的忍耐还能支持多久。
人要如何超越自己的境遇,这并非是可以训导出来的指向,只能是一种天性。隐约中引领着更为广阔的界限。不管当时如何,胸中是否有大志,一早是看得出来的。
她与所有曾经的男子谈过的恋爱,最终都只是在与自己恋爱。一切都是重复经验。知道最后不过是如此而已。只是一种幻术。
人的一生可以发生很多次恋爱,最后能记得的不会超过一两个。一些萍水相逢的人,一些逐渐被忘记的人,是漫长时间带给内心的印证和确认。
真正需要找到我的人,会通过一切途径来寻找。但事实上,这个世间,并不存在非找到不可的人,或非做不可的事情。
年少时,会对困难有迷惑,现在却是能够冷淡自处。不愿意求人。不愿意让自己对别人有所求。
南方人总是有一种格外厚实的世俗生活欢喜劲头。他们容易故意疏忽生活底处所有阴影的层面,也无视命运的流离。是十分坚韧的生命态度。
一个人若想能够控制他人,必然要先能够控制自己。
我尚年少,在这样的声息里将醒未醒,觉得成年的女子,是有着格外饱满的俗世生活。
人与天地交流靠的是德。有德的人在任何环境之中都可以无畏无惧,不受束缚。
院子里的落花此时被风吹远了,喜鹊清脆地啼叫起来。黄昏时下起一场雨,停息之后,有月光淡淡地爬上树梢。
时间这样过去就很好。
有时在席间,但见每人妙语如珠,却令人渐渐觉得索然。如此聪明暴露,是否也是一种急迫。而急迫的东西,通常总是不够优雅。
一个人要做到对自己的美,聪明,善良,完全不自知,才显贵重。一旦有自知,品就自动下降一个档次。就仿佛栀子花不知道它自己有多香,兰花不知道它自己有多幽静。
天分,天性,从来都不需要发言和解释。
《莲花》里面,内河对善生说,人的一生,会带着一些秘密死去。有一些语言是我们的秘密。这种孤独的黑暗深处的存在,像一枚炸弹。很多人的体内都有这样一枚安静的炸弹,是他的秘密。人无法谈论它。即使书写,也依旧不足够。
我信任所有真实自然的语言,没有矫饰,没有虚浮,有的只是在生活和情感中的逐渐沉定。没有什么比一个人对自己自然真实地说话,更为令人觉得安全。语言,此刻提供的是一种感情的凭证。代表着延展,代表着继续。没有完结。
夜晚的梧桐树,在月光下又有另一种清凉寂静,在树下与人说话,声音都会与白日不同。在粗粝树皮上用手指写下心里的话,是一种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