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嘉玲在《大内密探零零发》里有句美妙绝伦的台词。无论周星驰多么落拓、不得志、遭误解、找外遇,她都是一句“你肚子饿不饿?我煮碗面给你吃,好不好?”中国式的家庭、土地、生活观念和夫妻恩爱,五湖四海,千秋万载,到最后,也就是归到这么一句平淡温暖的话去: “我煮碗面给你吃,好不好?”

说到底,人生在世冰霜苦旅、得失流离,到头来,真正能令人慰藉的,也无非就是朴朴素素求碗热汤喝。

人哪,永远只能被一个小圈子里的人爱,被另一个更大圈子里的人无视或恨。只有立场,哪有好坏?

村上春树《再袭面包店》里,关于饿有许多比喻。他说饥饿之横无际涯犹如空中所见的西奈半岛,又觉得像掉进鲸鱼肚子里的秤砣,其实都是一个空旷无边的感觉。饿急了是这样的:身体空而且薄,轻而且亮,觉得自己剩了一个纸片躯壳,站在灯前都能透光。饿久了之后,乍看食物会有点恶心,但吃下两口后,好像钥匙开了锁,咔嗒一声,什么都好吃起来了。

诗人再起舞弄清影,只要一朝没飞升,还是要吃稻麦肥牛的。

场圃凉风,绿树秋香,够人醉倒,都不必饮酒,人生至美是也。类似的妙感觉,只有辛弃疾“稻花香里说丰年”一词末尾,峰回路转忽然看到旧时酒店可比。旧时温暖,昔日重来,都如鸡汤般鲜甜暖浓。

每个人的瘾都可以说成一串漫长的苦甜交加的故事,许多人自承无趣的瘾故事,追溯到最后总关乎梦或者唉或者一些纯粹时光的美好事物。所以每个人都有戒不掉的某一种烟或某一种事或某一个人,总是如此。

这就是贵族风:在富有观赏性和精神愉悦的东西上砸钱,不为求实在的充实感,只为一瞬间的感官愉悦。

我觉着,如果我爸妈都懒洋洋,他们会每天下馆子;如果我爸妈都急匆匆,大概他们会每天吃新鲜的。也就是这样的性格组合,才能产生烂糊面咸泡饭鱼肉冻下粥肉汁鸡汤青鱼羹过年这类事儿,这类我外婆一生奉行,见啥做啥,做啥吃啥,吃啥香啥的劲儿,用我外婆的话说,这种态度就叫“过日脚(日子)”。

谁离了谁,谁离了什么东西,谁不知道什么,都是活的下去的,而且可以活的很好。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多余的仪式,留给愿意神圣化的人就好了。

市井混杂,再没比菜市场更磨炼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