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菜很简单,我们坐在桌子两端,整个屋子气氛很好,或许是松松特地“装修”过的缘故。松松的菜不能算得上美味,但是却让人觉得踏实,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好像我们并不是在上海漂泊的两个人,而是在家生活的好朋友,而这个屋子并没有那么多排斥我们的气息,反倒有一种格外的包容。
“周,你觉得钱重要吗?”
“就目前来说,还是挺重要的,如果我们真的没钱了,连活下去可能都是个难题。”
“不,如果我们真的没钱了,我们要有能力相信我们还可以赚钱,而不是坐吃等死,所以,我觉得钱并不是那么重要。”
“你下次不要总是设圈套套我进去,我就没办法反驳了。”
“诶,我只是觉得,每天睁开眼睛醒来面对天花板,闭上眼睛安睡所在的床,可能都不是自己的,这个时候有那么一点点恐惧,因为太陌生,都好像不能沾染自己的气息,所以我非常讨厌搬家,你懂吗?”
“恩,大概能懂。”
“但是,我觉得,我们不能因为房子是租来的,就要把生活也过得像别人给的一样,随时都可以拿回去,所以,我们在上海是来干嘛呢?我觉得就是要活成另一外一个自己,一个别人随时可以拿走你的东西,但是永远拿不走你生活的那个自己,丢了工作,可以找到待遇相等的,丢了爱情,可以找到一个对自己更好的,我们不是租了他们,而是我们有资格拥有他们,你说对吗?那些说我们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我想,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他们没有站起来过。”
松松和我在上海三年了,在这个期间,难道真的就是处处快乐的吗,并非如此。就像每一个努力活着的人一样,我们花了很长的时间去给自己充电,让自己变得三头六臂,甚至更坚强,希望每一次站在别人面前的时候,都能表现出最好的自己。也是这样的松松,一个人走过很远的路,或许没有什么目的,但是依旧会去看看路上的风景,也一个人生过病,坐地铁去很远的地方,在病房里只有自己的手机陪伴自己,也喝酒喝到断片,一个人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哭泣,也有深夜的时候,一个人走到楼下附近的烧烤摊上,吃两串半生不熟的烧烤。
有一次,松松应该是去了西塘或者扬州,她就这样闲逛了一个下午,然后很开心地告诉我,那个地方,走走也是不错的。明明听起来那么孤单的话,但是她却还是很开心。
还有那么一次,一个朋友说简直受不了上海的生活,这样的日子到底有个什么嘛,除了高收入高支出,回到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一点归属感都没有,简直就是浪费青春。当时松松很不客气地说:“归属感又不是别人给你的,是你自己给自己的,难道你回到老家,靠着父母吃吃喝喝就叫归属感吗,你在小城市上班,自己住一套房,就不会这样孤孤单单了吗?”
松松收拾碗筷的时候,侧身和我说:“周,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洗澡的时候,你有仔细听过莲蓬头落水下来的声音吗?”
“额,说起来,还真的有过。”
“有没有觉得,那种声音,会让你特别平静,不管外面有多少烦躁扰心的事情,但是就是在洗澡的时候,都与你无关,只剩下水的声音。因为那一刻,你特别清楚,没有人来打扰你,就是自己一个人,能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我觉得,这就是生活。”
那天夜里,我们俩慢慢走到地铁口,风很大,吹得我们几乎不敢随意伸出手来,我转头说:“你回去吧,风那么大。”她点点头,准备回走,我突然想到说:“对了,好像马上就是你生日了。”松松点点头,“后天,我出差,没法过,所以先请你来家里吃了,简单了点,不过开心就好。”
“啊,没买蛋糕啊。”
“形式主义。”
“那你有什么愿望吗?”
“额……我想,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新的一年里,再认识自己多一点吧。”
人来人往的地铁口,她笑得那么灿烂,好像眼前的生活都是开在乐观主义里的花朵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