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说,“这裤子从日本直接进货,全城找不到第二家。我们从来没有讲过价。实话说,在这店子里我们都没把它摆出来,就是来我们这里美容的老主顾,我们才给介绍这种裤子,穿了之后没有后悔的。”于是我又不脱了。
我在脱与不脱中斗争了很久,中间兼被赞美无数次,照镜子顾盼自怜无数次,按那姐妹俩的指示作各种动作以考验那条裤子舒适程度无数次,后来我简直觉得不能空手走出这个房门,于是我说那我先买那个文胸。文胸本不在我计划内,这个我知道,可我当时觉得,如果上也不买下也不买,对不起的人,不是她们,倒是我自己了。
姐妹俩把我送到门口,说你回去再想想,如果要买,随时来买,矫正身材要趁早呀,你都错过刚生孩子的那阵子了,现在一天也不要耽搁呀。
回去后我的心情就没平静过,心潮那个澎湃,却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其实是我潜意识里不想与人商量,怕一跟谁商量,肯定受到剧烈反对。吃过午饭,我又踩着单车出门了,马不停蹄地又跑了好几家内衣店。再看到的束腹裤们,每一条都那么便宜,再贵也没有超过八百元的,太便宜了,我看着它们几乎有了鄙视之意,这么便宜能有效果么,穿着能舒服么?果然,试上之后,怎么都找不着那条天价束腹裤的感觉。
最后,这就是结局:我悻悻然地又来到那家黛安芬内衣专卖店,找到了那姐妹俩。我太想看到自己“有车阐有铃铛”的身材了。这时,为了表示诚意,姐妹俩告诉我,就便宜两百块吧,三千元整。据她们说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噢,以前从不讲价的。
然后,她们与我相约,一个月后,你到我们这来,如果那时你的身材没有变化,我们退钱!
话说得这么嘹亮,可是没有变化,我哪里肯再出现呢。
一回家我就难过了,脑子里反复翻滚的是三千元人民币厚厚一叠的样子,三千元可以干多少事啊,可以去贵州旅游一趟,可以买个数码相机,可以买多少件花枝招展的新衣服,就算折算成我儿子纸尿片,都可以摆满整屋子。我呆在房间里悲愤望天,越想越难受,却不能轻易跟人言,对老公更不能讲。后来我四处找树洞,老王是个刻薄的树洞,她对我说,你的行为只能用一个词形容:中邪。阿华温和一些,她感同身受地说,不就三千元么,一言难尽地叹口气,再接着说,我去年更是不知中的什么邪,心情极端郁闷,去找了心理医生,结果一个疗程要三千元,整个疗程下来,我都忘记原先因什么事郁闷了,只记住了新的郁闷,那就是,三千元啊!
听到有人比我更倒霉,感觉真好,一下子心里就豁然开朗起来。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虽然不复来,但毕竟一条裤子就在那里摆着嘛。
再说回这条倒霉的裤子,其实我很不愿意说它。不知为什么,回家后再穿它,重新审视就发现了问题,它是束了腹,可是,鼓了胃,那样看起来只显得更难看。而且,它穿起来也没有在那店子时那么舒服了,不舒服的感觉还一天胜一天强,每次上洗手间都觉得麻烦,为了这条束腹裤,我每天上厕所的时间都要减少一些,真怕长此以往,腰腹没有减下来,倒先落个尿毒症。或许老王说得对,那天我是中了什么邪呢。
有一天我问老公,你干过的最奢侈的事情是什么。老公想了半天,说,就是有一次两三百米的路程也打了的士。切,我心里暗笑,这个有什么,事情急起来,一百米我也打的。老公又问,那你呢,你干过最奢侈的事情是什么,我大义凛然地答,我这么温良恭俭让的人,哪里干过什么奢侈事情?零纪录!说的时候,真怕鼻子猛然变大,神啊,宽恕我吧,我家里某个角落还有一条三千元的内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