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的正确打开方式
作者:李筱懿(女性主义作者、媒体人)
这些女友至少每两周聚一次,分享彼此工作、家庭、生活的诸多琐事,讨论美容、美食、娱乐八卦、时政财经,为对方过生日,庆祝升职和生育,为各自的孩子和老人寻名医找偏方,抱怨不省心的老公,以及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似乎从来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却在平凡的日子中相互温暖。
我们在朋友圈里晒彼此的合影或者聚会照片,总有人悄悄私信给我:“你居然和XX是闺蜜?你们俩怎么可能是闺蜜!”隔着网络,我都能感觉到对面的惊讶和费解,有时,感叹之后还有欲言又止的劝导:“XX和你不合适。”口气犹如提醒不搭调的情侣。
这样的留言让我常想,很多闺蜜情分的建立或许都是基于熟女的宽容。倘若更年轻些,彼此的出色成不了相互欣赏的理由,各自的风头却变为心存芥蒂的借口,再加上同性的友情远不如异性的爱情绚烂,总是少不了那点互相不鸟的清高,我们是绝对成不了朋友的,就好像当年的冰心和林徽因,张曼玉和钟楚红。
冰心和林徽因都是福建人,林徽因是黄花岗72烈士、《与妻书》的作者林觉民堂兄林长民的长女;林妻陈意映去世后,林家的祖宅被卖给了谢銮恩,他的孙女叫谢婉莹,也就是冰心。
她们的丈夫吴文藻和梁思成同为清华大学1923级毕业生,还是室友,只是,这样的关系显然没有让她们更亲密,两人翻脸据说缘起一篇文章。
1933年9月,一向小清新的冰心写了篇名叫《我们太太的客厅》的小说,重口味地塑造了一个庸俗、势利、风骚,以勾引男人为乐事的阔太太,影射了林徽因,连带着横扫政治学家张奚若、经济学家陈岱孙、哲学家金岳霖、物理学家周培源,当然,更少不了著名的徐志摩。
当年,33岁的吴太太对29岁的梁太太进行了露骨的冷嘲热讽,心高气盛的梁太太自然不甘示弱,立即回赠了一坛山西陈醋,并且得意地把这事宣扬给双方的朋友圈。
于是,绝交成了必然,决裂到什么程度呢?连带着两家的后代也结了梁子,林徽因的儿子梁从诫提起冰心怨气溢于言表。后来柯灵编选民国女作家小说经典也没得到林徽因的作品,原因是丛书请了冰心做名誉主席,而梁从诫说什么也不肯授予版权。
隔着时光的尘埃再看这些往事,我常常不厚道地想,这两个女人,实在有太多相像的地方。
身世上,都出自名门,父亲都做到民国次长这样的高位;教育上,都名校毕业,冰心是威尔斯利女子大学文学硕士,林徽因是宾夕法尼亚大学美术学士;才华上,都少年成名,公认的才女;婚姻上,都嫁得极其出色的夫婿,虽然吴文藻的声望略逊于梁思成。
就连不被同性待见这一点,两人也不相伯仲,虽然冰心在《我们太太的客厅》中挖苦林徽因只有一个丑陋的外国女友,但她本人又何尝被同时期女作家认可?张爱玲直截了当地说:“把我同冰心、白薇她们来比较,我实在不能引以为荣。”
说到底,女人年轻的时候,往往不大能够欣赏和自己同样出色的同性。
似乎总被有形无形地比较,家庭、婚姻、事业、子女、才华,甚至容貌,惨烈无声的较量让人无法淡定,誓死要分出高低胜负,再亲昵的友情也灰飞烟灭。
非要等到把风景都看透,才能和女朋友们细水长流,知道那句“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不仅是说给男人,更是说给同性。此时,那些别人口中的高低早已云淡风轻,一起逛个街,聊个天,看本书,照顾孩子,掰扯老公,友情就在这看似俗气却接地气的环境中滋长。直到有一天发现,真正走入自己内心,给予最踏实的帮助与感动的,都是女人。
而青葱岁月,总是很容易因为一点龃龉,便不相往来,就像张曼玉和钟楚红。
当年,先是张曼玉在采访中说钟楚红和当时尚末结婚的朱家鼎已经同居,让红姑大为恼火,然后“不慎”公开了姐妹淘与尔冬升的秘密恋情,让后来的柏林影后极为愤怒。
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男人只是表面的原因。两个美人签约同一个经纪人陈自强,但他明显更偏心红姑,钟出道早了张四年,那时红透半边天,演技也高过张许多。最明显是在1988年的《太阳、月亮、星星》中,钟楚红演月亮,游刃有余艳惊四座,而张曼玉演的星星,涂着厚眼影,怒目圆睁,做作得不行。演完此剧后,钟张决裂,而张也好像被打醒了般励志,第二年就得了金像奖。
除了事业上的竞争,两人还有性格上的不同,钟楚红出身香港小康家庭,自小家教极严,待人处世成熟圆润得多。当张曼玉还在和理发师、韩国小帅哥纠缠的时候,钟楚红已经选定了自己后半生的依靠,这个依靠属于小康女孩的终极良伴,她的丈夫朱家鼎既非二世祖花花公子,又人品好,有钱有才。
女人和男人不同,男人哪怕恨得对方牙痒,也会维持着表面的和平。毕竟山水有相逢,而女人就不一样了,她们听从内心召唤,不讲面子,翻脸就是翻脸,恩断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