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问:一些年轻的妈妈遇到事很容易放弃,甚至包括婚姻本身,其实往往就差一点点,你自己有没有过快要放弃的时候?
王凤波:当然有,就在去年还有过。我一个闺蜜级的朋友,十几年了都在让我帮她做,从来没换过设计师,但是去年我帮她做一个案子,格调总是碰不到一块儿,我们俩都非常痛苦,最终她换了一个设计师。那种挫败感太打击人了,我一度想干脆不做了,只做管理好了。
9、问:怎么调整自己的?
王凤波:后来想想,每个人的审美都在变,也许变化的节奏有所不同,但和对错无关。后来又有别的成功的案子,自信心就又回来了。我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有人这样评价我,一个人的头发能坚持留11年,必然是有毅力的人(大笑),其实我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留到这么长的。
我原来是个霸道的女权主义者,但现在你看我的家,完全没有我的痕迹了。
王凤波是个蒙古族人,骨子里带着游牧民族的霸气和豪爽,有她的诸多作品为证。但她说她的人生一直在变,就像她给自己设计出的不同阶段的家,从繁杂而艳丽到简单而平静,做完加法做减法,加加减减之后,才是最真实最舒服的人生。
10、问:作为一个设计师,你在设计自己的家时一定倾注了最多的精力吧?
王凤波:我为自己做设计经历了四个阶段。第一次的时候我还是单身,你能想象吗,一个做设计的人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特别急于展示,一个50平米的开间,恨不得把所有自己喜欢的东西都装进去,只嫌房子小。装第二个房子的时候我喜欢上了美式风格,又轰轰烈烈做了一遍。到了第三个,突然觉得不需要什么风格了,完全很随意,根据功能需求,把自己喜欢的颜色很自然地放进去,那是比较成熟的一个阶段。现在有了小孩,人就变得更居家更生活,家里没有一件多余的家具和饰物,全是为了空间有用。我现在还经常回我自己那个家,卧室是桔色和蓝色的,是我最喜欢的感觉,但这样的房子孩子是没法住的。我原来装修很自我,不考虑父母和家人的感受,一看就是个典型的霸道的女权主义者,家里没有别人的痕迹,但现在你来我的家,反而是看不见我的痕迹了。
11、问:那你在给客户做设计的时候也会有这样的变化吗?
王凤波:嗯,不止是做设计,可能人都是这样,先从少到多做加法,再从多到少变成减法。从做设计师的角度来说,不加就不能表现个人的符号,等到真正退回来的时候,就不需要再用这些符号来标榜你了。我现在会把精力放在看不见的地方,在细节上,花里胡哨的东西看上去少了。
12、问:刚才你说自己很霸道?
王凤波:我经常把自己的意见强加给别人,比如我给我先生买东西,都是我觉得适合他就好,不需要他表达意见,但后来我觉得这样不对,无意当中打着爱的名义,给别人加上负担,自己还付出很多。公司里的人也会觉得我脾气不好,当我知道我自己满脸写着不高兴的样子对同事影响很大时,我跟我的助理讲,能不能帮我记录一下,看一个月下来能不能比上个月少发点脾气,助理说要给我记小红花。虽然是个玩笑,但其实我很想改变。不然真对不起跟了我十几年的下属对我的宽容。
13、问:我仍然觉得霸道这个词可能用的不太合适,也许是豪爽?不然他们为什么会死心踏地跟你这么多年呢?
王凤波:你要是去采访他们,他们也许会告诉你都动过离开我的念头(笑)。但我想他们没有离开我是因为,我最严厉的时候,都是在问题还没发生的时候,我给他们一些忠告和经验;一旦问题发生了,他们不能够承担的时候,我马上就会站出来,不会退缩。我们这个行业流动性是很大的,但我的公司这两年的跳槽率是零。当然,我可能也有女性管理者的一些优势,比如不像男性那么粗线条,我会观察到每个人的情绪变化,有问题及时找他们聊一聊,帮他们解决一下。
14、问:所以你也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王凤波:孔子说过,人生有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我很努力让自己成为这样的朋友,因为我周围的朋友是这样的,我从他们身上得到过很多帮助。像我刚做这个公司的时候,非常急躁,我说话语速本来就快,那时候就更快了。有一天,萨日娜老师非常正式地跟我说,你语速太快了,这说明你心态有变化,你要放松。她说完之后我去欧洲呆了二十多天,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朋友的影响是有感情、有温度的,我这么多年在北京打拼,没有任何亲戚在身边,但我很幸运遇到这么多朋友。
和王凤波聊过之后,你会感觉到,即使她把自己定性为一个霸道的女权主义者,但事实上她却是如此的乐于改变,设计风格的改变,为人处世的改变。就像一棵大树,在成长中不断地长出新的枝桠,又不断地修剪掉一些枝桠。虽然已过不惑,但她仍然努力去改变、去成长,而这种成长并不急躁,反而让人日渐平和,这才是生命应有的态度。就像她所说的,曾经从别人身上只看得到缺点,但现在,她觉得什么都挺好,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我暗想,这可能就是岁月和孩子带给一个女人的魅力,也更是她自己沉淀下来的魅力。